束月

远山浅,轮回往兮。

【奥尤】AT THIS MOMENT 05-完

含微维勇维无差/leoji


05

Yuri在赛前总会去莉莉娅女士那里住上一小段时间,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特定理由,只是类似于一个仪式。听莉莉娅女士严厉的教导他要端正心态,把他从头到脚批评一番,再去厨房做出一顿营养均衡的晚餐,盯着他吃下去。

他在训练之余会借莉莉娅的私人练习室进行芭蕾的练习。虽然芭蕾对花滑运动员不是必要的技能,但俄罗斯的选手多多少少都进行过系统的芭蕾训练,以至于他们站在冰面上时婷婷如立于音乐盒镜面上的人偶。

世界是在不断变化的,几雄称霸的场面已然作古,各领风骚的网在各国间密密地交织起来。不论是芭蕾还是花滑,俄罗斯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然结束。过去俄罗斯人所强调的举手投足间的高贵典雅和一张一弛美得摄人心魄的表演在历史发展的脉络中被争鸣的百花所冲击。有人评价道,在当下这个时代,选手个人的气质已经不再价值千金,如若不找到新的特色与众国分庭抗礼,俄罗斯或将走下神坛。①但这已经成了俄罗斯人骨子里的一种坚持,即使价值不再胜于黄金,他们也没有放弃的意思。无关于技术,但关乎“我是谁”、“我要如何行走于世”。

Yuri则是在这一过程中整理心绪,在一团纠结杂乱的毛线团中找出分叉的线头,一一理顺,重新缠绕成整齐的毛线球。

他完成训练擦着汗从舞蹈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雅科夫坐在客厅和莉莉娅小声说着什么,桌上新泡的红茶冒着白色的雾气。看到Yuri,他嘱咐道:“Yuri,把汗水擦干。”

等Yuri快速地冲完澡再出来的时候,雅科夫却已经不在客厅了,茶几上的红茶杯也已经被收了起来。只剩莉莉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书,腿上盖着一张不知道哪儿来的毛毯。

他在厨房里晃荡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雅科夫的身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又回到客厅,在莉莉娅一旁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就是雅科夫刚刚坐的位置。

“雅科夫呢?”

“已经回去了。”莉莉娅并没有抬头。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以为他今晚会在这里留宿。”

莉莉娅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

可他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面对面不超过3分钟,Yuri腹诽道。浴室洗手台下的柜子里还有未拆的牙刷和剃须刀,剃须刀的牌子他恰好还认得。

虽然平日里严肃得并不太好相处,三言两语的刻薄挑剔就能撩得自己恼羞成怒、大喊大叫,但Yuri心里很明白,莉莉娅女士只是做事过于严谨,对己对人都严苛到不善言辞罢了。不同的天气要配不同的红茶或酒,汉堡排要精确到克,屋子里哪几个地方要各自摆放不同的花,花一定要几天一换,衣服必须要没有褶皱。不仅仅是练功时要求苛刻,每日每夜累得Yuri快要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她更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要求着Yuri要养成严谨自持的习惯。

他没有赶上莉莉娅女士如日中天的年代,也从没有看过她在舞台上的任何一场挥汗如雨。只是从她为指导自己而表演的些许片段中,他能感受到她身上巨大的生命力和蓬勃的热爱之情,如枯枝一夜之间繁花坠树,如温暖的潮汐将人没顶。他想,莉莉娅女士在舞台上的表演大概是精准无失又饱含柔情的,和生活中冷漠严肃的作态全然不同。

莉莉娅女士对芭蕾非常忠诚,但对自己还不够诚实呢。

Yuri沉默地喝着矿泉水。

或许自己亦如是。

 

06

Yuri Plisetsky最近有一个烦恼,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朋友。

“朋友”这个关系曾给他带来巨大的喜悦,但在此时此刻只剩无限愁思,怎么偏偏喜欢的是这位朋友呢。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悉心维护的话是固若金汤,但一着不慎,厚厚的保护墙也会翕然崩塌变得薄如蝉翼。

经过几个夜晚的辗转反侧他否认自己对这位友人抱有超出朋友关系的情感,将自己最近的情感变化归结为量变而非质变。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体验过深厚至此的友情,才产生的错觉。

他一如既往地训练,和米拉拌嘴,闲暇时间和奥塔别克发发并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信息。

他久违地回到莫斯科,进门的时候他寄养在爷爷这儿的猫哒哒哒地跑过来,没有理会他张开的手臂,趾高气扬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兴许是觉得这个许久未见的铲屎官似乎没有带什么贡品来,勾了勾尾巴尖儿,拂过Yuri的裤腿,算是赏他一丝宠幸,然后毫不留恋地走了。Yuri生气地把猫粮都藏到了储物柜的顶层。

不过在Yuri盘着腿坐到沙发上的时候,猫主子还是凑过来,把下巴搁在他腿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呼。Yuri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勉强原谅了它,一边伸手挠着它颈后的绒毛,一边回复着奥塔别克的信息。

信息发送之后,他还一只手握着手机,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屏幕,在屏幕稍暗的时候还动了动手指点亮了它。直到猫主子挠了他一下,轻微的刺痛使得他回过神来。大概是不满意铲屎官的三心二意,它缩着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Yuri无奈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捧起它的脸,亲了亲它的鼻尖。又在手机响的一刻,迅速地丢下了它。它叫了好几声,都只换来对方敷衍的回答。它确定铲屎官被手上那块会发光的砖头勾了魂,决定给他降级。

“Yuri,这次你那位哈萨克的朋友会来玩吗?”爷爷的声音从屋子另一头传过来。

“嗯?什么?”Yuri有些疑惑。

“你上次不是说你答应人家带他在俄罗斯玩吗?”爷爷走过来,把装满猫粮的碗放在地上,刚刚消失不见的猫一下子蹿了出来。

“啊,是。”Yuri想起来之前是说过要请奥塔别克在俄罗斯喝酒,“他没说要过来。”

“你要主动邀请别人啊。”爷爷揉了揉他头顶的发丝,“如果来的话,带他来家里吃饭吧,挺精神的小伙子。”

Yuri笑了:“爷爷什么时候认得他了?”

“看你们的比赛自然就认得了。”爷爷握了握他拿着手机的手,“你现在就问问他吧。”

Yuri打开与奥塔别克的通讯,手指停在键盘上半晌才打出一个“你”。他关上手机锁屏,站起来,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我出去遛遛猫……”然后披上外套,抱着猫就往外走,猫在他怀里狠狠地蹬了他两脚。

直到他走到大街上,他才停下脚步。怀里的猫接触到室外冰冷的空气和猎猎寒风,忙不迭地往他的外套里面钻。Yuri只好把他搂在胸前,用外衣包裹起来。

夜幕已然笼罩了这个城市,璀璨的灯火点亮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上。他走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恍然不觉地把欢笑的人群抛在脑后,跟着前方行人的脚步,毫无目的地游荡着。当前面的人在某次人群交错间失了踪迹,他就再跟着下一个人。

不知拐过几道弯之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了脚步。街对面是不知道作何用处的楼,每隔一小段距离开有方形的玻璃窗,一楼临街的窗户亮着,二楼有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户也隐隐透出一个发光的、毛茸茸的边。两幢楼之间有一条小巷,巷子里的两面墙上似乎也开着窗户,窗户内音乐透出的温暖的人造光影影绰绰地照亮了些许地面。

这里和巴塞罗那的那个地方很像呢。人行道的绿灯亮起,等在路旁的行人在斑马线上交汇。匆匆而过的行人越过Yuri时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回过头来快速说了一句“抱歉”,又转身融入毫不停歇的人流中。Yuri往远离人行道的路边让了让,撸了撸猫咪在他胸口露出的毛绒绒的脑袋。他有点想碰见那个人,就和当时一样。

在下一次绿灯在亮起的时候,他冲在前面,穿过马路,到达对面楼房间的小巷。空荡荡的巷内没有半个人影,偶尔有人行走的声响从旁边的楼中传出来,轻轻在楼间回荡着。街上热腾腾的烟火气、鲜艳的花束和欢言交谈的声响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他从明亮的大街上走入昏暗的巷内,每一步似乎都激起回音,从地面上反弹到墙壁上,在沿着两侧的窗户向上攀登。脚步越来越慢直至停驻在巷尾。

选择用逃避建筑爱情里的谎言,无非就是害怕失去。但这行为本身就是为自己修建围墙,让自己毫无侥幸地面对失去。

他搂紧了怀里安静的猫咪,在晦暗的巷道尽头缓缓蹲下来。他身后有人拉起了窗帘,打开的窗户,或许那人已经看见了他,但他仍然蜷成一团不为所动。猫咪费力地扭着身子从他的手臂间钻出来,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他同样湿漉漉的脸。

这位金发的小战士爬山涉水、勇气可嘉地试图破墙而出,又为即将面对的打破薛定谔的猫的叠加态的结果而惶惶不可终日。

 

07

奥塔别克忽然收到了Yuri邀请他到俄罗斯去玩的信息。

“说过要请你尝尝俄罗斯伏特加的味道,我可不会食言。”

“现在吗?”

“随时。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现在也正好。没有什么比冬天的冰雪和酒更配了。”

“行。”

始料未及的邀约和从天而降的出行,等反应过来回味的时候,两人已经在莫斯科的机场见面了。

Yuri如约带他去喝酒,酒馆门口有一个很大的露天木质平台,只是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没有人愿意坐在外面,只有几个抽烟的人立在木头柱子旁吞云吐雾。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递上两本菜单。Yuri按住他想翻开菜单的手,他抬起头来正好接住对方的笑容:“不如今天让我帮你点吧。”

他点了点头,松开了菜单,垂手坐在一旁任Yuri点单。

酒吧里被暖色的灯光充盈着,吧台和窗边零星放着一些铝制小桶,桶里栽种着小花,锦簇的花朵郁郁地铺展在桶口。吧台附近人最多,一杯酒、一份食物和已然融在背景里的音乐足以取悦寒冷天气里独自前来的顾客,换的他们一个或真情或假意的微笑。

酒拿上来的时候,瓶身在温暖的室内空气里结上了一层冰雾。奥塔别克用手背碰了碰瓶身,手背一片冰凉刺骨。他看向Yuri:“冰的?”

“嗯,”Yuri还是维持着那个微笑,“试试看,有惊喜。”

把酒倒入子弹杯的时候,他发现这不止是冰的,透明的液体已经被冻得粘稠,液体分子腻腻地纠缠在一起,泻出杯口的时候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黏糊糊的。

他和Yuri碰杯:“希望来年能拿到更好的名次。”

Yuri挑了挑眉:“翻年第一块金牌肯定是我的。”

酒两人碰杯,各自一饮而尽。酒精滑入舌尖时像绵软的泉水,在爽快地咽入咽喉后,后知后觉地慢慢浮现出一股清淡的香甜。

“好喝吧。”

“嗯,好喝。”

“啊,差点忘了让你看这个。”

Yuri又往子弹杯里倒了一杯酒,用手在一旁盛矿泉水的杯子里沾了沾,然后把滴水的指尖移到酒杯上方,指尖上透明的水滴滴在酒液上迅速结成一小片冰花,在酒液的表面绽开,又渐渐融入液体中扩散开来。

“像不像冰上的小精灵。”他收回手,指尖抵在唇上,做出一个“嘘”的手势,“只给你看哦。”

奥塔别克忍不住笑了,这确实不是哪里都能见到的美景。

酒馆晚上偶尔会有不固定的活动,两人恰好遇上了热辣的DJ表演,一位身材火辣的卷发姑娘脖子上挂着耳机在台上准备着。有醉汉对着她吹起了口哨,她抬起头来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不算美丽的面孔和脸颊上小小的雀斑在酒馆灯光下、酒香中也散发出迷人的味道来。

Yuri在痕迹斑驳的木桌上磕了磕杯子:“我记得你也有在做DJ的兼职吧。”

“有空时偶尔玩玩。”奥塔别克随着Yuri的目光盯着台上的姑娘。

“我都请你喝酒了,下次,”Yuri转回目光盯着他,“我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让我看看你的表演吧。”

“务必赏光。”他举起手上的酒杯,摆出一个带邀请意味的姿势。

Yuri像猫咪一样满意地眯了眯眼,转过头看着窗外。

“下雪了呢。”

细雪如白沙一般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飞舞,簌簌地落在地上。两人走出酒馆的时候,地面上星罗棋布地积起片片白色的痕迹。

“你来俄罗斯玩我很开心。”Yuri在飞雪中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用扬起的脸庞亲吻白色的雪花,“上次和你一起旅游也很开心。”

“荣幸之至。”奥塔别克不由自主露出微笑,盯着Yuri发红的鼻尖,顺着鼻梁挺括的弧度来到那双眼睛。此刻,绿色的的宝石被隐藏了起来,纤长的睫毛静静地垂了下来。他在木台边缘坐下,学着Yuri的样子,抬头对着天空,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呼出白色的雾气。

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吻。②

他已经冻得有些麻木,在最初感受到唇上那一团冰凉柔软的触感的时候,大脑仿佛也被冰雪冻住,毫无反应。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像一个真正的雪人一样。

Yuri一直在想要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感情,直到微醺的时候才停止思索。

“用言辞表达爱就如用一台有故障的法宝及发送密码情报,总是不能确定怎样才能被接收到。”③

既然如此,索性就用行动来说明吧。

吻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无形、抽象又纠结的情感被诉诸于一个冰凉的吻之间,只需轻微的触碰,就可变得清晰、美丽、有迹可循。他通过这个简单的动作表达了身心的一致,在这个无声的吻中倒空了所有欲望,即使这样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

奥塔别克伸出手,捧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轻柔的吻。

谁说现在是冬天呢?当你在我身旁时,我感到百花齐放,鸟唱蝉鸣。④

春日从肌肤相亲之处涌入冬日的夜晚。

 

08

最近有传闻说米拉失恋了,据说她同时失去了情人和豢养已久的小猫,不高兴得很。

 

 


① 参考了知乎上的一个回答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185969

② 原文来自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

③Alain de Botton《爱情笔记》

④夏洛蒂·勃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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